撰文/摄影 陈鲁宁
雨中,漫步在三坊七巷有着一种独特的感觉,也许是这里的文化沉淀太多太久,随着雨丝在空气中弥漫散开的缘故,让人不断不时收到它的熏染而陶醉其间。
沿着南后街走进“三坊”中的第三坊光禄坊。才获知它原来就是福州“三山藏”之一。历史上,光禄坊内有一座法祥院,俗称“闽山保福寺”(在今光禄坊公园内)。当时曾任过光禄卿的福州郡守程师孟时常到此吟诗游览,僧人就刻了“光禄吟台”四字于石上。为了感谢僧人,他吟了一首诗:“永日清阴喜独来,野僧题石作吟台,无诗可比颜光禄,每忆登临却自回。”光禄坊的名字,由此而来。
光禄坊,旧时可是个名人聚居的地方。明末知名画家、诗人里就有林有台,还有许友、许宾,孙许遇,曾孙许鼎、许均,玄孙许良臣、许荩臣等若干人。清康熙年间的大学家要数林侗、林佶兄弟俩。林侗是考古学家,著有《来斋选古》、《来斋金石考》等。林佶精诗文,著有《朴学斋诗文集》,又善书法,他手写的刻本《渔洋山人精华录》、《尧峰文抄》、《古夫于亭杂录》、《午亭文编》非常有名,被称为“林佶四刻”,在中国印刷史上占有一席之地。还有诗人、著名藏砚家黄任,博物学家郭柏苍、近代小说翻译家林纾、著名作家郁达夫等等。还出过不少才女,如黄任之女黄淑宨和黄淑畹,齐鲲之女齐祥棣,郭柏苍之女郭拾珠姐妹,她们或精书画,或工诗文。
从头到尾,也就几百米长石板路铺就的光禄坊,以光禄吟台的风景名胜最为有名,擅池、台、亭、石、花、木之胜,以及宋至清摩崖题刻多处。光禄吟台西荔枝树下,原有石刻“鹤磴”,是纪念林则徐晚年放鹤处。再有清代大木构造、宽敞明亮的刘家大院、明末古朴木构房的黄任故居,高墙窄道的早题巷,明代石板铺设的老佛亭桥,走上去都会让人不免发出思古之幽情悠悠......
可让我魂梦萦绕的却是冰心故居的瞻仰。在小的时候,慈祥的母亲在“文革”挨批的日子里,有空就和我们讲冰心奶奶的故事,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机会看她的作品,那时幼小的我,还只是从毛泽东诗词集里读过《七律·长征》和《满江红·沁园春》,还不清楚现代诗的格律与古诗词的韵律有什么区别。有一次,我偶然看到了《繁星春水》这篇文章,我一下子就被她美妙的文字和韵律所打动。
记得有这么一段话:
“繁星闪烁着——深蓝的空中,何曾听得见他们的对话? 沉默中,微光里,他们深深的互相颂赞了”。
寥寥几笔,冰心就勾勒出一幅清幽、明丽、自然和谐的图画。这其中想象力是那么的神奇美妙,那冷冷的夜空中无情感的星星尚能互相赞颂,冰心含蓄地抒发出对“人类之爱”的追求。
再看下面几句: “母亲啊!天上的风雨来了,鸟儿躲到他的巢里;心中的风雨来了,我只躲到你的怀里”。
最崇高、最无私的母爱,晶莹剔透,无私无暇得体现出她热诚赞美母爱,对母亲表示了由衷的感恩!
冰心还在《繁星》写下过如此清纯、简美的文字:
“雨后,天青青的,草青青的。土道上添了软泥,削岩下却留着一片澄清的水,更开着一枝雪白的花。也只是小小的自然,何至便低徊不能去?风狂雨骤,黑暗里站在楼阑边。要拿书却怎的不推开门,只凝立在新凉里?——我要数着这涛声里,岛塔上,灯光明灭的数儿,一、二、三、四、五。沉郁的天气。浪儿侵到裙儿边。紫花儿掉下去了,直漾到浪圈外,沉思的界线里。低头看时,原来水上的花,是手里的花。水里只荡漾着堂前的灯光人影。一会儿,灯也灭了,人也散了。一时沉黑。——是我的寂寞?是山中的寂寞?是宇宙的寂寞?这池旁本自无人,只剩得夜凉如水,树声如啸。这些事是遽隔数年,这些地也相离千里,却怎的今朝都想起?料想是其中贯穿着同一的我,潭呵,池呵,江呵,海呵,和今朝的雨儿,也贯穿着同一的水”。
冰心的诗歌和散文有三个永恒主题,即:“母爱,童真,自然。”她歌颂它们,赞美它们......她不愿描绘苦难的人生,赚取人们的“泪珠”,而愿去选择“理想的”人生,作为自己讴歌的对象。冰心诗歌和散文的特点是:清新,委婉,典雅,富于哲理,有一定的美学修养。她柔和细腻的笔调,微带忧愁的色彩,委婉含蓄的手法和清新明丽的语言,构成了冰心艺术风格的基本特色。她的作品常常让人感到婉约典雅、轻灵隽丽、凝炼流畅。她的作品,总是情感胜于事实,以情动人,用温柔的情思和淡淡的忧愁感染读者,把读者带进诗一般美妙的境界冰心作品的艺术特点在于笔调既有大西洋彼岸的清新之风,更有含蓄、幽婉的中华古典之美,构成了一种独具特的中华现代语体文。
她非常爱孩子,为千千万万的孩子留下了其中《小桔灯》、《冬儿姑娘》、《寄小读者》、《再寄小读者》、《三寄小读者》,表现了她对儿童的爱,受到孩子们的热烈欢迎。她希望儿童们能有一个美好的心把孩子看做“最神圣的人”,认为他们是祖国的花朵,应该好好呵护,深受人民的敬仰。她的作品中充满了对大自然的热爱、对母爱与童真的歌颂与赞美,以及对生命的赞颂。
沥沥细雨中,当我来到三坊七巷南后街与杨桥东路交界处的谢家大宅时,我始真切感受到,一个多世纪前她就出生在这样一个崇尚“爱的哲学”的家里,恰如其在《我的故乡》中,留下了对故居情真意切的描述:“我记得在我十一岁那年(1911年),从山东烟台回到福州的时候,那时我们的家是住在福州城内南后街杨桥巷口万兴桶石店后。这个住址,现在我写起来还是非常地熟悉、亲切,因为自从我学会写字起,我的父母亲就时常督促我给祖父写信,信封也要我自己写。这所房子很大,住着我们大家庭的四房人。祖父和我们这一房,就住在大厅堂的两边,我们这边前后房,住着我们一家六口,祖父的前、后房只有他一个人,和满屋满架的书。那里就成了我的乐园……”。
就在这”乐园”的庭院里,一片黑瓦,一棵芭蕉,一束紫荆,一潭清水,都仿佛像我读过冰心奶奶的诗那样,宛若是茫茫夜空中闪耀着晶莹亮泽的星星,散落在忘河之滨的一点点小花,永远散发出沁人的馨香,让我在深深的心底,永远记住冰心老人那充满慈爱、睿智和快乐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