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很喜欢历史,记得小学时候,第一次从书上看到了成吉思汗的名字,看到插图上成吉思汗在瞭望山上睥睨天下的伟岸身姿,知道我们历史上曾经有过一个横跨亚欧大陆的蒙古大帝国。打那之后,我就开始了对成吉思汗的崇拜。希望有一天可以去蒙古草原看看,希望登上成吉思汗曾经登上过的瞭望山,希望可以像蒙古汉子一样生活得自在洒脱。可惜作为一个南方人,长得瘦弱,加上从小就喜欢窝在家里看书,不怎么和其它孩子一起玩耍。随着年龄增长,性格也变得越加孤僻。学生时代,孤僻转化成了不自信,我不敢在公众场合发言,不敢恋爱,参加集体活动也只是默默旁观,只要稍有难度的任务,我就会先在心里否定自己。
开始工作后,不自信更是成了我的致命伤。每份工作遇到瓶颈就心生退意,以致于工作换了一份又一份。今年五月,我从上份工作离职,对这座城市也开始心生厌倦,想换个地方待段时间。这时候,我想起了成吉思汗,想起自己还一直没去过内蒙古草原。于是我去了西乌珠穆沁旗,在一家客栈住下。
在客栈里,我每天就晒晒太阳,发发呆,看看书,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在客栈住得久了,和老板也慢慢熟悉起来。几次聊天之后,我知道了他是个蒙古族人,只比我稍年长几岁,曾经到大城市打拼,曾经创业成功,曾经环游世界,然后带着一个“董小姐”回到了草原,开了家客栈,可以说过着我最向往的生活。于是,老板成了我倾述的对象,他以同龄人的身份跟我聊天,不做评断。一天午后,老板说要出去兜兜风,问我是否愿意一起前往,反正也是闲着,我就跟着上了车。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在一片花海前停下,居然到了我曾经在插画里看到的成吉思汗瞭望山。山脚下坦荡无垠的绿草上,长满了摇曳多姿的芍药花,让人有种走进画卷的幻觉。我跟着老板慢悠着向山上走去,走到山顶,天色已近黄昏,微风拂过脸庞,很是舒服。眺望眼前辽阔的草原,虽然国内大部分地方都已经去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一望无垠的草原一直蔓延到遥远的天际,即便是我这样文弱的南方人,心底也陡然升起一股豪气。我想,正是这样广袤的天地,才造就了蒙古人宽广的胸怀和坚韧不拔的性格吧。
看我缓过神来,老板说,你天天看书,应该知道这个瞭望山的故事吧?我点了点头,成吉思汗瞭望山是当地牧民的圣山,据说当年成吉思汗曾经在这里找回丢失的爱马。我还根据自己了解的历史,对这个传说进行了细节补充。
那是在公元1204年初夏,铁木真远征阿尔泰山的乃蛮部落时经过乌珠穆沁草原,在这里驻扎修整。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大汗的营帐里就响起嘈杂声。没多久,就看到成群结队的士兵高举火把,骑马往外飞驰。附近的牧民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不安的感觉在大家心头升起。一个时辰后,牧民们终于得到消息,原来是大汗的马丢了!大汗心急如焚,眼下找了一个时辰还没消息,于是让士兵发动附近的牧民一起帮忙找马,还颁布命令,谁要是找到了两匹马,就封百户,赏马千匹!
对于大汗这两匹马,草原上的牧民都十分熟悉,还有传说,说这两匹马是神马“萨尔乐”下凡的后代。两匹马都是天生的神骏,身上毛色纯白,没有一根杂毛,蹄子乌黑,加上从小就受到严格的训练,因而异常骁勇,奔跑起来风驰电掣,常年跟随铁木真大汗东征西讨,是大汗最喜爱的两匹马。草原上的牧民对马有着特殊的感情,马儿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最重要的伙伴,都希望哪天可以有机会亲眼看看这两匹白马究竟有多神奇。结果现在,这两匹马竟然丢了!于是大家纷纷加入找马的行列。
可是在茫茫草原上,想找到两匹马哪有那么容易?从早上找到下午,大家几乎搜遍了整个乌珠穆沁草原,可还是没有发现两匹白马的踪影。黄昏时候,铁木真大汗一行人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山峰前,山下的草甸上长满了各色的野花,如画的风景,让这群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也不由得看呆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铁木真把随行的人都留在原地,自己一个人爬上了山顶。
山下的随从看着大汗静静地站立在山顶,一动不动,不知道山上是什么情况,可是没有大汗的命令,大家也不敢擅自上山,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大汗往山下走。所有人都准备说点什么劝慰大汗,结果却看到大汗满脸的笑意,一时半会儿反倒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铁木真也不多说,只下令让手下几个亲兵去额吉淖尔湖边把马带回来,就乐呵呵地带着所有人回营帐去了。在场的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可是大汗的命令不能违抗,就只好遵命。第二天中午,果然几个亲兵带着两匹白马回到了营帐,手下的人都十分好奇,于是铁木真就把自己在山上的经历告诉了大家。
“昨天我爬上山顶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现。我就想啊,我们蒙古人在马背上出生,在马背上成长,在马背上死亡,我铁木真作为部落的大汗,更要带领自己的子民在马背上争天下。那两匹白马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眼看就要和西边的乃蛮部落决一死战,这时候我的战马竟然丢了,是不是长生天在预示着什么呢?我当时就陷入深深的忧虑中。这时候,我恍惚间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飘入耳畔,‘铁木真,你注定是草原的王,很快你就会统一草原,还有更大的荣耀在等你,向西北面看吧,你的马在额吉淖尔湖边。我心神一颤,赶忙四下张望,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而且额吉淖尔离这里少说也有两百里路程,怎么可能看得到?将信将疑间,我试着往西北边看去,结果竟然真的看到两匹白马在额吉淖尔湖边的草地上悠然地吃草...”
这件事在草原上慢慢传开,这下子,牧民全都相信铁木真是受命于长生天,当地的牧民更是献上了当地最好的1000匹乌珠穆沁马,铁木真用这些马将自己的近卫军重新装备,组建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怯薛军。从此以后,铁木真的蒙古部落战无不胜,两年后就统一了整个草原,建立蒙古帝国,尊号成吉思汗。为了感谢这座山帮助自己找回这两匹爱马,成吉思汗下旨为这座山赐名“斯日古楞哈日阿图山”,也就是汉语千里瞭望山的意思。后来,当地的牧民为了纪念成吉思汗,就把这座山改名成吉思汗瞭望山。
老板听完我讲的故事,微笑着对我竖起了大拇指说“故事讲得不错嘛!你对这个故事怎么看?”我思索着老板提出来的问题,同时想象着当日的成吉思汗也站在这个位置,举目北望发现了他的爱马。我眯着眼,尽量让自己的焦点集中在西北方向,眼前的景色是多么的辽阔雄伟呀,目光所触及的地界尽是平坦的草原,微风掠过,青草就好像海浪拍打着海浪,层层叠叠,远处星星点点的羊群,巧妙的点缀了这幅画卷,这里一定就是远眺草原最佳的地点了吧。只是,这一望无垠让人不知道目光所及的地方距离到底有多远,成吉思汗看见200里外的爱马,也许吧!
见我思索着没说话,老板接着说,“瞭望山其实也是一座信心之山,成吉思汗统一蒙古之前,草原上各个部落常年混战,极大地消耗了草原上的有生力量,所以总是受到金国的压榨。成吉思汗要想统一草原,不仅他自己要有信心,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还要给手下的将领和士兵信心,让他们相信自己跟着成吉思汗就可以打胜战,享受荣华富贵。成吉思汗借着找回丢失的两匹爱马,激励了将领和士兵们的士气,得到了牧民的支持,从此战无不胜。”客栈老板看了看远方,回过头对我说。“如今我们所面对的一切与成吉思汗曾经面对的一切困难相比,能算的了什么呢?兄弟难道你连这点打败挫折的自信和勇气都没有吗?”
的确,作为一个男人,可以没有胸怀天下的气魄,但是整日为一些无所谓的臆想无心于工作和生活就是矫情了,我不由心生惭愧,回头再看老板,他凝望着远方,似乎也被某些东西所感动。可以理解,站在这个地方,居高临下,四周一览无遗,天高草阔,这里的空旷、纯净、豪迈和神圣可以吞噬我们一切的迷茫,我感觉自己仿佛有了成吉思汗当日征服天下的雄心气魄,这时候的我们,就好像成吉思汗军队里的两个士兵,内心无比坚定。
我想,这次的草原之旅是一次迟到的旅行。一个男人一生至少要到真正的草原一次,要到瞭望山来一次,因为这里是让人重燃信心的地方。我和客栈老板不再言语,只默默地在山顶享受草原的辽阔风光,一直到日落后才回去。
之后的几天,我放下了过往的忧虑,告别老板,在西乌珠穆沁旗好好玩了几天。呼吸了草原的新鲜空气,住进了蒙古包,体验了几天牧民的生活,挤牛奶、熬奶茶、做奶豆腐、骑马放羊,还在草原上看见了久违的满天繁星。然后,重新回到了北京,我想,我已经在成吉思汗瞭望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再见,美丽的西乌珠穆沁旗,成吉思汗瞭望山,还有成吉思汗的子孙们,感谢在草原遇到的一切。